夜深露重, 陸珩和林冉回到白鹿山莊時已是亥時三刻，山莊前有一條幽靜的小路，陸珩吩咐雙順將馬車停在了山腳, 帶著林冉在夜色中漫步回去。

主要也是為了吹吹風，醒醒酒。

但西北的冬日是真的冷, 林冉並不大願意陪他走路。陸珩回頭瞧她一眼，揚了揚唇，伸手去握小姑娘的手，的確有些涼意。

“嬌氣。”

陸珩說完，林冉小臉就垮了下來：“我是嬌氣, 那您自己走吧。”

小姑娘鮮少有耍性子的時候，也難怪這西北的風是真的冷, 陸珩不僅不生氣, 反而笑著將身上的大氅脫了下來披在她身上：“我背你，行了吧？”

林冉楞了楞，甕聲甕氣的低頭道：“我又沒說要背……”

陸珩擡手捏了捏她的臉，走到人前頭蹲下，林冉還遲遲微動，他嘖了一聲：“再不上來，一會兒我真的成冰雕了。”

林冉沒忍住也揚了揚唇，趴了上去。

“還冷嗎？”陸珩背著她朝山莊裏走, 一路走的極慢, 林冉身上有他的大氅, 冷風一絲都吹不進去。

“不冷。”她柔聲道。

“你不冷我冷。”陸珩故意沈著嗓音逗她，林冉在他背上輕輕哼了一聲, 仿佛說, 那也是你自找的。

陸珩便低低地笑。

冬日裏, 陸珩背著林冉走了好長一截山路，待兩人回了主院，陸珩將人放下來時額頭上都沁出了一絲絲汗。

他作勢拍了拍林冉的皮股：“有點兒重啊。”

小姑娘頃刻就沈了臉：“二爺是嫌棄我胖嗎？”

陸珩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又惹著他了，天知道他只是隨口一句，現在卻是已經來不及了，林冉哼笑一聲：“也是，帶著這些俗氣的金銀珠寶是重了些，二爺自己的腰封也不是很輕吧，何況還有這大氅。”

陸珩啞然失笑。

這語氣和表情，就差沒指著鼻子說他穿金戴銀俗氣了，陸珩陰沈不定的笑了兩聲，上前就又將人打橫抱了起來。

“你說的對，不如現在就脫了吧。”說著就單手解了腰封，鑲了金玉的腰封啪嗒一下掉在地上，林冉又心疼的不得了。

“你慢些呀。”

但很快，她已經沒工夫顧這個了，陸珩脫了自己的便去脫她的，這裙子著實繁瑣了一些，到最後男人也失了耐心，幹脆撕拉一扯，那漂亮的雲錦裙就成兩半了。

林冉額角一跳，那種熟悉的危險感撲面而來，她想朝床榻裏躲，腰肢就又從後面被人擒住了。

林冉咬著唇背對他，索性也瞧不見便由著他去，男人的目光似火，一寸寸朝下，又輕輕拍了拍小姑娘的弧度。

不重，就是讓人面紅耳赤。

“還嫌棄我嗎？”陸珩閉著眼放肆著，林冉撅著嘴覺得有些委屈：“分明是你先嫌棄我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陸珩一個狠勁，林冉一句話便也說不出來了，只是頭上的簪子承受不住，堪堪掉落在了地上，滿頭青絲垂下……

很快，就到了董元邀陸珩去府上的日子。

這次陸珩沒帶林冉，一人前往。

董府離白鹿山莊並不遠，可以說，敦肅城所有的權貴都集中在附近，陸珩只坐了不到一刻鐘的馬車，便到了董宅的門口。

門口有小廝看門，見陸珩氣度不凡模樣俊美，那小廝也不敢怠慢，連忙進去通傳，沒多會兒，董元便派大管家親自來接。

陸珩進了董府，這董宅倒是比他想象的，要低調一些。

“舒公子請。”大管家親自將陸珩請到了正堂：“老爺正在書房，片刻就到，勞煩您稍等。”

那管家給陸珩沏了杯茶，陸珩點了點頭。

前面的茶盞茶香四溢，陸珩端起嘗了一口，上好的毛尖，尋常人家不可得的珍品，怕是朝中七品以下的官員，可能也是沒有這個機會喝到的。

他不動聲色的放下茶杯，董元也從門口走了進來。

“舒公子！有失遠迎！”

陸珩也起了身：“董員外，請。”

兩人寒暄幾句，董元帶著陸珩入了內室，很快，就有一群丫鬟小廝將宴席給擺了上來，一應菜色應有盡有，這排面，顯然給足了陸珩面子。

陸珩：“董員外破費了。”

董元擺了擺手：“你我無需見外，我長你幾歲，不如以後就以兄弟相稱？”

陸珩笑了笑：“董兄。”

董元笑著敬了他一杯酒，放下酒杯時註意到了他脖頸上的紅痕，頓時意味深長，用過來人的語氣道：“是家裏那位弄得吧？”

陸珩頓了頓，視線朝下，唇邊的痞笑算是默認。

董元哈哈兩聲：“都是過來人，我懂我懂，你府上那位姿色確實可以，難怪舒兄魂牽夢縈！”

魂牽夢縈……陸珩笑了笑算是認下，兩人酒盞更酌，不知不覺，就過了小半個時辰。

胡天海地什麽都說，就是也沒說到正事上，不過董元或許是看時間差不多了，將酒盞放下，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。

“我來往西北這些年，發現這女人啊，除了江南絕色，西域也是出美人，舒兄府上那個，是江南女子吧？”

陸珩聽到他又繞回這個話題上，臉上的笑漸漸淡了。

“是。”

“哈哈。”董元拍了拍掌：“看來我這個哥哥，眼光還是在的。弟弟你常年在中原，可能還不太了解咱們西域風情，來，將人都帶上來！”

話音剛落，那大管家便笑著進來了，身後還跟著六七個異域風情的女子，個個雖然帶著面紗，穿著卻是暴.露，西域的紗裙，月匈以下月要全露，流蘇吊墜隨著步伐輕輕晃動，每一個都是纖腰長腿，婀娜多姿。

雙順站在陸珩身後，識趣的低下了頭。而陸珩，一面勉強還維持著笑意，桌下那手卻是隱隱冒出了青筋。

董元笑著道：“如何？美人啊就如同這美酒，鐘愛一樣是尋常，但偶爾，咱們也得換換口味不是。來，都上前給舒二爺瞧瞧。”

第一個女子便已經走上前了：“二爺……小女子給您斟酒……”

這是位紅衣美人，顯然熱情又大方，一上來便徑直走到陸珩身邊，一股異香撲面而來，陸珩只覺得這香額外的沖頭，讓他有種反胃的沖動。

董元一直在邊上註意他的表情，還替他問道：“今年多大了？”

“奴十六~”

董元便笑道：“舒兄，十五的美人身段有這樣的可不常見，你家中那個美則美矣，終歸瘦了些。”

陸珩手上的白玉扳指快要擦出火來，這是他極度不耐的表現。

他瞇著眼看了眼董元，似乎是在記住他此刻的樣子。

什麽狗東西。

這已經是第三次在他面前提起林冉了。

他面色不善，身邊的紅衣女有所感，原本準備伸過去的胳膊也頓在空中，求助的看了眼董元。

董元似乎也有些不悅：“不喜這個？”

陸珩沒有說話。

“那下一個！”

那紅衣女子訕訕的退了下去，還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陸珩，接下來就又來了個紫衣女子，這位異域風情更是濃厚，一雙眼透著些碧藍色，董元笑了兩聲：“那這個呢？舒兄看看可心否？”

陸珩心中嗤笑一聲，就差恨不得起身將面前的桌子揣飛了，給他身邊塞人，誰給的臉？

然，他現在身份到底不是錦衣衛的指揮使，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壓著。

他不說話，顯然是沒想給董元面子，董元的臉色也漸漸沈了：“舒兄，這些都是哥哥給你專門挑的，一個都不收？”

這話，已經顯然有些不悅了。

陸珩壓了又壓，終於勉強擠了絲笑，隨手指了指最後那個：“就她吧。”

那最後那個是個粉衣女子，聽到這話後驚愕的擡頭，她身量最小，衣著也是最為保守的一個。董元唇角勾起，朝那女孩兒招了招手。

粉衣女子款款上前。

董元：“多大了？叫什麽？”

“奴十五，名伽麗。”

董元：“摘下面紗。”

那粉衣女怯怯的看了眼陸珩，擡手摘下了耳邊的面紗墜，露出精巧面容的瞬間董元便楞了楞，這模樣……

難怪……

董元看向陸珩，眼神別有深意，似乎在說，你的口味怎麽也不知道變一變。

陸珩根本不想去看這個女子長什麽樣，但對上董元這眼神，他不禁皺了皺眉，掃了一眼。

也微怔了片刻。

不因其他，只是因為這女子，有幾分林冉的風姿。

江南女子的柔婉。

董元哈哈笑了兩聲：“成，這就是哥哥送你的見面禮了，伽麗是吧，今個兒就跟著你舒二爺回去吧！”

伽麗怯生生的看了眼陸珩，小聲喊了句：“二爺。”

頃刻，陸珩的臉色便更難看了。

“成。”他徑直起了身，並不怎麽客氣的對董元道：“那今日就先這樣，改日有機會再聚？”

董元笑著道：“自然自然。”

陸珩先一步出了房門，伽麗還有些無措，董元沈著臉擡了擡下巴，伽麗便趕緊跟了上去。

這寒冬臘月的，屋內燒著地龍倒也罷了，這一出來，這些美人的衣衫哪裏能承受的了西北的冷風，伽麗凍得立馬縮了縮脖子，可陸珩卻楞是像沒見著似的，進了馬車。

雙順嘆了口氣，看了眼董宅，這還沒出府門吶……

馬車內很快傳來敲擊聲，雙順懂了：“伽麗姑娘，您去後面那輛馬車吧。”

董元還在屋內品茶，管家上前：“這舒家公子也有些不識好歹了吧？您給他美人，可是給他面子啊？”

董元冷笑一聲：“你懂什麽，他們這些皇城的公子哥兒，多少都有些脾氣在身上的，他又對他那個美妾寵愛非常，今個兒他不高興，是意料之中，倒是坐實了他在長安的身份。”

“原來如此，那伽麗那邊……”

“我倒是沒想到他還是個癡情的，看上的人也大差不差，伽麗那丫頭沒有柔蓮聰明，但也沒法子，你去敲打敲打，讓她知道，她家裏人還在我手上吶。”

“是，小的這就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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